在立體的京都映入眼簾前,除了兩本坊間的旅遊書,我買了
一本入江敦彥的《秘密的京都-京都人才懂的散步法》。即便
書內已附上簡略的地圖,在數不清的陌生名詞攻勢下,我只看
了其中一小部份,記得幾個零碎的概念和地名。
當我跨越京都車站,抓準旅社的方向轉入一條小巷,竟像穿越
任意門,瞬間從平凡化為饒富趣味,低矮的木造房屋沿著單向
通行的柏油路排列,傾斜的光線在屋簷上打出深淺,微小的窗
櫺門戶讓真實的生活氣息瀰漫靜謐的巷內,單車上的人們輕盈
流動,我踏著充滿興味的腳步左顧右盼,這是單純美好的第一
印象。
走得起勁,不覺已過應該轉彎的街道,直到肩上十公斤的背囊
開始發作,回頭才發現錯過的時間點如此遙遠。
我在京都待五個晚上,其中有一天遊歷琵琶湖旁幾個小城,另
一大半天跑去MIHO美術館,只有約兩天半在京都市內遊歷。
接近黃昏的時候,我會到四條通附近的鴨川河畔,附近是京
都市內最熱鬧的地方。從四條大橋上眺望,河的兩旁先是一小
片綠地,再上去是人行與腳踏車的步道,楊柳柔軟地垂下,似
乎成為河畔必備的景色。岸邊人們成雙成群,隔著神秘的固定
間距,像是黃土地上排列整齊的骨牌,卻在倒下之後互不干擾
我坐在河岸的陰影面,打開I-POD吸一口氣,沒有類似基隆河
的氣味。對岸的樓房反射著夕陽的光線,放射的金黃隨著時間
自頂樓逐層而下,直到一瞬間,樓房表面和天空的亮度達到對
比的極大。
身後的鴨川納涼床悄悄亮起,正面的今斗町狹窄擁擠卻有份不
相稱的寧靜。
衝撞行走,休息然後循環。
數不清的廟宇神社,門前透著青綠的片狀剪影,蔭下綠石青苔
與我共享烈日下的清涼。遵行行走的哲學,拉開極限自最外圈
開始前進,本能地傾慕至高處構成的景象。厭倦回頭但也同時
相信凡是原則皆有例外。
在鏡框內的笑臉前掏出三百、五百的零錢或是轉身離去,以
機會難再與留白之美自圓其說;在幾無遊人的寺內,設定十
秒自拍反覆練習身體的樣貌,人潮洶湧時,踩上前人的腳印,
停不下的腳步按下心浮氣躁的快門,亦步亦趨回到起點。
此時未及紅葉的季節,翠綠之中偶有早熟的孩子,成為目光
的焦點,拉開視野足以遙想滿山紅葉之景,定是另一番美麗。
經過一夜,溫度又下降幾度,徐來之風頗有涼意,總是這樣
悠哉地行走,以為假日和出來閒晃的老伯一起在御所公園裡
看場中京少棒聯盟的比賽,就像是個無心恣意的當地人。
離開京都之後,重新打開入江敦彥的書,想印證幾天來行過
的路和土生土長京都人的差異,心想經過實景的洗禮,自認
會對當初零散片段的名詞有更深的體會。
手指摩擦著左邊的頁面,卻發現身為觀光客無法避免的事實,
一個旅人永遠都是旅人,不管腳步如何緩慢,眼光如何隨意,
勢必要走過規劃妥善卻是當地人從不涉足的景點。畢竟從一
開始,意圖從京都獲取的養分就和她予以當地人的滋潤不同。
我想起台北,這座生活二十餘年的城市,思索要如何以散步
台北為題。一時興起振筆疾書寫下一頁A4的筆記,回頭發現
路線沿途就是成長過程中刻骨銘心的軌跡,平凡卻深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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